澳門發展中的多元教育

　　澳門這個東西方文明融會互動的獨特國際自由港地位，長期以來在葡國政府放任教育的背景下，造就了由華人民間辦學力量發展成長的以私校為主的教育體系。澳門私校系統的成功之處在於其不僅培養出澳門本地人才，與殖民統治者一爭雄雌，更可以立足於國際社會爭取發展空間，使澳門的私校在迎合了廣大華人的教育需求的過程中建立了社會名望，奠定了澳門近現代私校興隆的發展，也孕育了以多元升學為導向、精英篩選為特點、參差不齊、高度分權自治的多元教育系統。其歷史功績有以下幾點：

　　擴大、深化了中西文化的交流。澳門私校的教育制度與世界不同地區的教育模式接軌，再加上到歐美、內地、中國台灣、香港各地求學的學生的不斷增多，使中西文化的交流突破了以中葡交流為主要的形式。

　　培養雙語或多語精英，營造出開放多元的文化氛圍。面向與世界教育接軌的教育制度、國際化自由港的社會環境，培養了一批雙語或多語精英，營造出開放多元的文化交流氛圍，成為中西文化交流的橋樑。形成了多元並存不悖、運行各異、學校自治的教育體制，為華人地區探索一條政府調控與學校自治優化結合的教育管理體制，提供了獨特的實驗基地。

　　“讀書及第”的傳統觀念與現代教育理念之間存在著尖銳衝突。“讀書及第”的文化傳統只要求金字塔式的教育制度，篩選培養出文化精英步入社會高層；現代教育理念應配合現代多元社會發展的需要，不僅要為現代社會分工所需培養出各種層次的人才，還要普遍提高國家、民族和地區的整體文化素質，促進個人的全面發展。

　　教育目標與地方經濟建設發展脫節。由於澳門過往的歷史，至今仍未能夠發展出一個知識密集、技術含量高的就業市場，致使澳門本土人才外流，再加上政府在規劃區域發展和預測人才需求的基礎上缺乏教育宏觀調控，在相當程度上導致澳門教育主體性難以挺立。

　　欲主動追求全人教育的理想，又無法擺脫被動追隨適應各地高考要求的現狀。澳門傳統的多元升學制度決定了教師和學生要面對多種課程體系和考試制度的挑戰，而現代課程與評鑑的改革在國際社會風起雲湧，如果未能主動地集各種教育制度課程體系的優點於一身，形成一種立足於培養學生基礎知識及基本技能，促進學生各種智慧、能力和個性豐富發展的教育模式，集各地教育精華於一身的創新特質去應付不斷的變化，則不能避免陷於一種疲憊低效運作的惡性循環之中。

　　當然，能夠集各地教育精華於一身的，具有創新特質的教育模式不會從天而降。澳門現代多元教育發展的根本動力，不是來自行政命令，也不是來自外部制約，而是來自澳門民間熱衷於教育的優秀傳統。私人辦學團體在全球化的衝擊下正尋找轉型與發展的契機，再加上來自社會經濟多元發展，種種因素都連為一體，成為私校尋求生存與發展空間的根本動力。

全球化對澳門多元教育的衝擊

　　在全球化的資訊時代裡，各地社會的交往方式超越了時空的限制，帶來全球縮小、處處為鄰的現象，引發全球國家、地區、民族乃至個人在經濟、政治、社會文化、生活方式等方面發生劇烈變化，由於網路商務活動的快捷便利，個體與全球經濟活動的聯繫日益緊密，使各地在經濟上的關係由全球戰略構想轉變為全球資源優化配置及技術合作，“資本全球化”向“知本全球化”戰略的轉移，促使全球經濟融合與衝突的俱增；政治上由霸權主義向多邊關係協調制約，出現“一體化”與“多元化”並存的格局；社會生活方式由沿襲傳統到多元多態；制度變革由科層管理轉向挖掘社會資本、注重社群主義和諧建構；文化形態由單一中心向多元並行的知識形態轉變......。從全球化的角度看，澳門教育未來的發展應該是由傳統的多元教育轉向現代多元教育。

　　澳門作為歷史悠久的國際自由港口，首當其衝受到全球化浪潮的衝擊，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曾經在歷史上擁有的中西文化交流視窗的特殊地位，這對於澳門的多元教育發展可謂挑戰與機遇並存。全球化將促進澳門教育的目標和課程設置進一步與國際接軌，不僅要求把全球化時代所需求的人文價值觀、可持續和平發展、愛護生態環境等美德，科學與人文關注並重、全人類利益高於一切、多元化相互依賴、可持續發展等全球意識，真正融入現代教育對培養人的基本素養的宗旨中，更重要的是，澳門的學校教育也同樣要深切關注全球化時代的嚴重問題：雖然全球化促使人與世界的接觸更便捷頻繁，卻又導致人與人之間心靈的疏離。澳門的教育體系在傳統上以多元升學為導向，為學校學習與學生生活帶來潛在的疏離危機。澳門的學校教育也和其他國家和地區一樣，直接面對世界的多元發展，催促著年輕一代個性多元豐富發展，以迎接成長中的挑戰，尤其是年輕一代對全球化浪潮的敏感與開放，對五彩繽紛世界的超凡感受力，對個性豐富獨特、審美品位、細膩情感、理性思考和人文關懷的渴求，這都將直接挑戰澳門傳統上的多元教育，成為促進澳門教育由傳統的多元教育向現代多元教育轉軌的推動力量。

全球化視野中的澳門多元教育發展契機

　　澳門傳統的多元教育體系要轉型為現代多元教育體系，關鍵在於課程與教學要向多類型、多層次、多元化、特色化方向發展，而全球化浪潮為這種轉型提供了積極發展的契機。

　　首先，全球化衝擊在一定程度上促使澳門教育目標與國際接軌，相對地拓展了澳門課程與教學改革與國際交流的空間。以往以升學為導向的多元教育，教師與學生是在相對封閉的系統中被動地面對著異地的教材和考試要求，但伴隨著全球化而來的，是世界不同國家與地區的教育宗旨對全球意識、全球美德及民族傳統的共同詮釋，在一定程度上擴展了澳門教育體系對教育宗旨和教育評價問題的交流空間，促使澳門教育要以開放的視野超越異地教材與考試要求，轉移圍繞培養全球化時代所需要的國際人才，奠定現代多元教育發展的基礎。

　　其次，全球化增加了教育教學交流學習的途徑，為教師的專業成長提供了更開放的交流環境。學生智慧的提升，創造力和解決問題能力的培養，主要依靠教師獨特的心靈智慧進行培養，而教師這種能力的發展有賴學校豐富的交流網路和團隊合作精神，由於教師的個人能力是有限的，優質教育需要教師集體智慧的澆灌，校內和校際教師同行互相研討、相互交流、共同提高課堂教學品質的文化氛圍。互聯網為教育當局、學校、校長、教師、家長之間就關注的教育問題提供了討論的平台：如何使異地的教材在課堂教學中與澳門的實際需要結合？如何使學校教育能夠使不同類型的學生受益？怎樣使教育制度的變革可以激勵教師傾心投入教育教學研究？怎樣的教學研究利於積極吸納當代先進的教育觀念和教學策略與方法？怎樣才能夠喚醒教師的自我意識發揮創造力精心設計教學內容和方法？...... 這些問題的討論及反思，無疑非常有利於現代多元教育體系的建立。再者，全球化時代促進了澳門和鄰邦的兄弟學校加強合作與交流，為及時獲取優秀的教育和教學資源提供了方便快捷的多種途徑。

　　最後，澳門傳統多元文化環境在全球化時代給教育提供的獨特優勢，符合了學生個人成長在多元豐富環境刺激下渴望獲得多元思維能力和豐富個性的需求。要建構與全球化觀念相適應的多元教育理念，不能單單依靠外來的革新課程文本，更需要基於對人自身的洞悉來理解教育，把教育革新的重心置於人的身上，即有賴教師和學生自身獨特優勢潛能的釋放，其重點是要關注被現實扭曲的自我理解，在與心靈導師的互動中喚醒自我意識，進行生活世界重建，這才是教育的正本清源，是多元教育理解的真諦，是優秀教學取之不盡的源泉，是全球化教育紮根傳統教育智慧返璞歸真之途。

　　在傳統的以升學為導向要求死記知識的教育制度下，校外豐富多彩的刺激與校內的沉悶死板形成了強烈反差。校外強烈的刺激吸引了年輕一代的注意，而在追求教育的多樣化、特色化和個性化的現代多元教育系統中，學生在豐富的多元文化環境下薰陶的多元靈活的思維和豐富個性特點，突顯了引導得當的重要性。所以，傳統的多元教育體系和現代的多元教育體系的分水嶺，就鮮明地表現為，是把學生在多元豐富的文化環境薰陶下形成的一些思維和個性特點視為敵人來強制壓抑，還是視為潛在的資源加以積極引導。而全球化視野中澳門多元教育現代轉型的實質，就是優化教育環境，鼓勵教師成為能夠引導出學生心靈力量的心靈導師。

　　總之，在全球化的浪潮下，促使了澳門由以往只是與不同地區升學考試要求接軌的多元教育體系，向現代意義上的多元教育體系轉變，使課程體系選擇的多元化不僅是為了不同的升學需要，而是真正為了適合澳門多元社會結構的需要和學生不同的擇業要求、豐富的成長需求而設。伴隨這一變革過程而來的是教學策略和方法的多樣化、教學風格的特色化，以切合學生不同的學習方式和個性特點的需要，從而真正形成一種現代意義上的多層次多類型的多元教育體系。

（作者為北京師範大學教育學院副教授、博士）